不要自卑​

文｜Kolas Yotaka
自從川普再次回鍋白宮當美國總統之後，多次發表對台灣不利的發言，我觀察台灣某些原本伶牙俐齒的政治人物，因為被迫掉出了同溫層，其表現幾乎可用左支右絀、昏頭轉向、含糊其詞、吞吞吐吐來形容。我始終認為，大部分的人還沒有從川普1.0時代醒來，以為自己還活在川普第一次執政的時代，因此在評論時便進退失據，判斷失準。

例如許多人想都沒想過，美國總統川普跟烏克蘭總統澤蘭斯基竟然會在白宮當著媒體的面前開撕，兩國總統吵架直播給全世界聽，一場全球收視率最高的秀在地球表面上演，川普當時看著澤蘭斯基的神情，幾乎跟他過去在主持實境秀「誰是接班人」一樣，大辣辣地對著澤蘭斯基喊那句經典台詞：「You’re fired！」（你被開除了！）眼看這一幕，台灣人害怕，也怕自己連帶地被強人川普開除。我一直深信，這種自卑與自我貶抑，是台灣人民必須解決的內在問題。

我經常看見有些台灣人民當看見國外的人，總是自己先矮三分。不管是在政治場、運動場、學術場甚至商場，凡事遇到外國人（尤其是「白人」），要不就會嗅出一種舉足不前的尷尬，要不就是走到另一個極端，過度膨脹自己國家的獨特與優越。自卑可以使人進步，也可能使一個人一蹶不振。知名的奧地利心理學家阿德勒（Alfred Adle）在他知名的著作《自卑與超越》（What Life Should Mean to You）指出「有自卑感的人會千方百計地表現自己。」他特別提到，內在的「自卑」，會轉化爲外在的「自負」。他認為沒有人能長期地忍受自卑感，人們一定會採取某種行動來解除這種內在的衝突，即便一個人已經失去自信，不再認為自己還能透過腳踏實地的方式來解除某種焦慮，他依然無法擺脫自卑之苦，會想要擺脫自卑，只是他們多半會採用不切實際的方法擺脫自卑，最常見的就是用一種優越感來自我陶醉或麻痺自己。結果每一個自欺欺人的行動，卻讓自己的處境越來越窘迫。

此說適用於「人」，也適用於「國」。


「矽盾」心理學—--一種莫名的優越感

近來許多對台積電赴美加碼投資有五花八門的討論，以猛烈的批評居多，這些批評來自一個假設：「台灣有『矽盾』，一但『矽盾』被奪走，台灣就不保了。」這種論點，刻意讓人民忘記守護國家主權真正的關鍵在外交、國防。在國會中有外交國防預算被凍、被刪沒有人認真討論，反倒當看見台積電赴美投資之

後，「亡國感」突然噴發，指控執政黨是不共戴天的賣國賊，甚至還有人要台積電董事長下台向全國人民道歉，連同台積電員工被污名化。
台灣真的有偉大的「矽盾」嗎？任何想要相信有「矽盾」這回事的人，都立基於一個天真的假設：中國還有「經濟理性」。基於這種假設，人們會說，因為中國會因為需要晶片，所以會克制不敢打台灣；美國也因為需要晶片，若看中國打台灣美國一定會出兵救援⋯⋯云云。這種邏輯，就像青少年在打電動，也未免太簡單。難道我們真的天真的以為，只靠一家美國很想要的公司就可避免戰爭？當然不可能。

「矽盾」只是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川普2.0在全球所吹起的風暴，並非靠台積電一家公司死守台灣就可以平息。台灣面臨的是更嚴峻的挑戰。台積電赴美其實是「果」，不是「因」。現在各界對執政黨或對台積電的猛烈抨擊，是刻意把台積電當成鑽石，把一顆鑽石拿在手上，就以為已經擁有全世界，鑽石如果被「搶走」，就開始憤怒、流淚、責備，把所有的責備歸罪給某一個人，某一個公司，或某一個黨。許多批判，已經不符比例原則。

自卑的時候，人會出現幾種反應：憤怒、流淚、責怪。我們不喜歡看見自己憤怒、流淚、責怪，卻又無法解決問題，所以就會把問題丟在一邊，不想面對。例如，台積電被「搶走」的時候，我們會憤怒、流淚、責怪，但卻把真正的國安問題放在一邊。我們把真正的問題擱置，選擇退縮，活在自己的舒適圈，把自己局限在自己還能夠主宰的環境中，例如：看立場與自己相同的政論節目、加入有相同意識形態的社群、罵相同的人、霸凌與自己意見不同的政治人物⋯⋯人們認為這就是最有效的策略，就可以維持一種自我優越感，反正錯都錯在別人。


「自覺無知」是進步的動力

我一直是佛洛伊德、阿德勒、榮格的粉絲，他們不但可以成為一個人的心靈導師，也可以成為一個國家的心理醫師。我在他們身上學到：人／國會「自卑」並不奇怪，「自卑」是一個從古至今就有的人類心理狀態，你以為它會為你帶來困難，其實它也可以為人類帶來進步的動力。例如阿德勒說，科學的興起，就是因為人類感到自己的無知，知道自己需要為自己的未來準備，所以才想去學習探索。知道自己的無知，想要對宇宙做近一步的探索，就是人類科技、文明的發展最大的動力。

承認川普2.0的時代已經來到，讓這種不確定感，成為我們往前推進的動力。這個世界上如果樣樣事都可以全盤掌握，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如果我們自為什麼都知道，那就不需要討論、不需要探索、不需要進步就好了。承認自己的舊知識、舊人脈、舊勢力已經不管用，用不同的方式思考，就可以找到出路。對個人如此，對政治人物如此，對國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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