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間／KOLAS
做人類還有何意義？
文｜KOLAS YOTAKA
當NVIDIA執行長黃仁勳來到台灣，台灣的媒體的過度報導大多集中在娛樂議題：哪一家夜市水果攤位最受黃仁勳喜愛、黃仁勳身分證字號被盜、黃仁勳講台語、黃仁勳吃快炒給小費很大方、黃仁勳私廚宴客、黃仁勳遇仰慕者簽名來者不拒······不過同一時間，美國華爾街日報報導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與司法部將調查人工智慧大廠是否涉及壟斷達成協議，包括晶片大廠輝達、ChatGPT的開發商Open AI與微軟併購AI新創公司Inflection是否違反反壟斷法。
黃仁勳帶來一波AI風潮，台積電股價在當下瞬間又漲，台股等著衝破2萬2千點。但AI帶給台灣的提醒，不僅於此。AI即將帶給人類的衝擊，不只有娛樂，還包括社會、經濟、法律、政治與國家安全、地緣政治的刺激。
作為一個人類，求生是本能。進入21世紀，由於我相信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慧）即將改變人類的命運，想要在AI時代好好活下去，所以就把它當成探索的主題。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年紀較長的人都會問我「AI是什麼？」（Well,我已經很老，我指的是跟我一樣老，或比我更老的人）
為了說明最簡單的AI，我通常會即刻拿起手機，跟Siri講話。
Kolas：「嘿Siri！」
Siri：「嗯哼」
Kolas：「講笑話給我聽」
Siri：「（毫不思索）有一天火柴的頭很癢，他抓一抓就燒起來了」
眾：「⋯⋯！！」
屢試不爽，在瞠目結舌幾秒後，他們通常就看著手機大笑起來，然後搥胸頓足懊惱說竟然不知道Siri會講笑話，於是開始拿出自己的手機要求Siri把過去10幾年沒講完的笑話量一次出清。不過，大概試了5-7個笑話後，Siri出現疲態，所說的笑話開始出現類似的頻率與風格。的確，Siri只是初階的人工智慧助理軟體，你可以要求Siri幫你透過手機播放音樂、開機關機、設定鬧鐘、打開你想使用的APP，甚至陪你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但目前她還無法跟人類進行更深入並帶感情地交談。但，這只是「目前」。
緊接著，我又會像購物台主持人般再舉一個例子：掃地機器人。
小時候學校老師總是諄諄教誨「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我們熟讀一千年前中國哲學家朱子的治家名言。原來早在千年前，中國人的居家清潔工具就是「掃把」。如果揮舞起來灰塵滿天飛，長輩總會先訓斥你一番，要你先在地面灑水再掃⋯⋯那是我這個世代很多小孩共同的惡夢。到了20世紀初期，美國開始量產「吸塵器」，二次大戰戰後都市化的日本也開始引進，但依然必須由人工操作。到了20世紀末至今，吸塵器已進化為「掃地機器人」，吸塵器被置入初階的人工智慧與視覺識別技術，它會知道哪裡有樓梯不能去以免跌到、也會記得家中障礙物的位置、可辨識進入不同房間掃地的動線⋯⋯萬一室內坪數大到電池用盡還沒掃完，再笨的機器人都找得到回家的路，先返程充電，一但充電結束就會再回到稍早中斷的點，繼續為你掃地。
在我的經驗中，由於這兩個產品都是把初階的AI落實在生活中的案例，而且已經相當普及，最能為完全不認識AI的朋友深入淺出的解說。其他還包括市面上多款車型已配有防打瞌睡的「自駕」功能、媒體開始用機器人寫新聞稿、更不用說近來最夯的CHAT GPT已經可以幫你寫履歷求職。我也把Uber Eats在全美部署了2000台以上的送餐機器人、日本開始用機器人送餐的影片放給大家看。很多人半信半疑，不敢置信。通常我解釋完之後，一連串的QA就出現了，但最常問的就是這一題：
「我的工作會被取代嗎？」
2023年，有好幾部熱門的NETFLIX影集新一季的節目始終無法上架，因為好萊塢資方電影電視製片協會（AMPTP）發現AI可以寫劇本很好用，所以不願意為現有的編劇加薪，甚至不願意跟編劇分享著作權，引起好萊塢編劇工會（WGA）向資方抗議。我的幾位編劇朋友紛紛走上街頭，標語、T-shirt上身，對峙數個月後，這場因AI而起的勞資糾紛才稍微平息。AI可以做的工作已經很多，例如現在也已經有機器人開始在危險的建築工地施工、甚至在廚房洗碗⋯⋯美國投資銀行高盛早在一年前就預判，AI不久後將奪走歐美地區大型經濟體約3億個工作機會。
說到這裡，若你以為AI與人類的關聯只有「失業」，那就錯了。
「科技有利於暴政」
一名人工智慧思想家也是一位歷史學家Yuval Noah Harari曾說「科技有利於暴政」。Harari闡明，人類要擔心的不是AI會不會越來越聰明、有沒有感情、能不能有像人一般的意識⋯⋯這類問題，我們更要擔心的是它將被用來破壞民主。
當前，人工智慧已經被用於自動化宣傳與傳播假訊息，不但可以生成文章、影像，還可透過演算法決定哪些故事可以出現在Facebook的動態消息、哪些推文會出現在時間軸、哪些影片會在YouTube的自動播放系統彈出。各大社群已經成為意識形態廝殺的舞台。惡意、虛假的訊息像病毒一樣傳播，沒有人能有效阻止，這種被養大的仇恨，將帶來更廣泛的毀滅行動。有的被用來操控他國的選舉結果，有的被用來發動血腥的恐怖攻擊，這些AI應用樣態都已跨越紅線，威脅人性尊嚴與普世價值。
2023年6月，美國白宮對外宣布，總統拜登一週至少三場會議與AI有關。當今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導人都應該知道，在這一波地緣經濟的競爭中，一但在AI大賽中輸了，就沒有二次機會。輸了AI主權，不只輸了經濟，可能會輸了國家。因為人工智慧的運用不只在手機、家電、汽車用品等龐大商機與消費生活型態的轉型，它已經被運用在軍事與戰爭。如果有任何國家認為人工智慧可以改變戰場、預判敵人的作為、消滅可能到來的威脅、並且由AI引導無人機群與先進的飛彈防禦⋯⋯人工智慧將無可避免地產生戰略影響，增加戰爭升級的風險。事實上，目前已經有許多致命性武器出爐。但可怕的不是武器，而是決定使用武器的人。如果發動AI戰爭的人，是反民主、反自由、反人權的獨裁統治者，就是危險。因為在這些國家，道德與倫理已不足掛齒。
例如，中國的態度很清楚，就是要成為全球AI的霸權，他們開始把國家的價值，不著痕跡的強加在科技中。例如抖音的散播，不斷將有利中國的觀點傳播於世，為用戶篩選新聞，養成用戶特定的政治偏好。根據媒體報導，2020年3月25日，有帳號使用者發布「粵語」影片，但在直播時被指「違反直播行為規範」而被禁播，最後破解之道就是說粵語時要夾雜幾句「普通話」才能過關。更激烈的爭議還包括中國抖音公司遭質疑大量收集使用者的個資並傳回中國，抖音成為中國搜集情資的工具，對其他國家構成安全威脅。
中國想用科技力全方位奪權，若台灣只不斷補充有形的硬體軍備抵抗，或以大規模的半導體接單代工為唯一利基，忽略AI的設計、開發與運用，是否將陷入地緣經濟、地緣政治的困境？若我們不加強對AI與新興科技的了解，是否將助長中國成為獨裁統治者的幫兇？
美國為避免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已在今年3月正式派遣商務部長雷蒙多前往菲律賓，公開宣佈協助菲律賓興建比現在多一倍的半導體廠，也與其他東南亞國家尋求與美合作設置晶圓廠的可能，目的是減少全球晶片過度集中在台灣與南韓。對其他國家來說，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強大之處，也是可怕之處。若再加上天災、地震、台海等不確定風險，台灣的優勢，也可能成為弱勢。
任何企業都不希望所有的技術只掌握在一家公司，所有警醒的國家也不願意所有的技術只被某一國控制。各國已開始競逐AI主權，鋪陳產業供應鏈，互相防堵與制裁。台灣經常以強大的半導體生態體系為榮，但也因此，台灣可以成為被合作的對象，也有可能成為被防堵的目標。很多人只看好處，還沒察覺嚴重的風險。
不只美國，日本也是。2024年2月台積電日本熊本廠開工，並預估第四季開始量產，可以為全球AI以及電動車領域帶來新貢獻。我曾當面與來自日本熊本縣的民意代表見面，他們描述，日本中央與縣政府積極聯手，快速以行政手段解決土地、水電、生活機能的問題，目的就是為了加速迎接台積電至日本設廠，以降低晶片生產的地緣政治風險。果不其然，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當天親臨現場，就公開表示熊本廠啟動是半導體的復興時代，也可分散半導體供應鏈在地緣政治上的風險，強化其韌性。如今日本熊本廠有四分之一員工是台灣人，周邊還有店家引進新竹米粉，要讓員工吃到家鄉味，百般細心體貼，惜才留才，最終的目標是要日本再次強大。
其實早在2018年，曾經在一場行政院的科技會報會議中，我就當面聽見張先生提醒政府：台灣要為AI時代來臨預作準備。一但等那個時刻來到，AI就不只是科技、經濟議題，它還會是政治、社會問題。大企業或許可自行因應AI轉型，但中小企業未必有彈性因應。我們即將失去的工作、所需要的勞動力，將與今日不同；且所需的勞動力未必要在相同的國家。不管是企業、政府，都需要更多念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的人才，因為屆時挑戰將截然不同⋯⋯。曾經有幾次短暫的機會與張忠謀先生會面，也曾經聽過他在德州儀器時期的老同事評論他。科技巨人看台灣，不是冷冰冰的警告，而是溫暖的提醒。提醒我們不要錯過接球的機會。我們的確應該認真看待，因為AI的發展，對國家的內政、國防、外交、國家安全，都將帶來劇烈的衝擊。
AI的教育
已經成立超過60年的美國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過去以訓練政府、企業高階主管為目標，訓練課程不乏國家治理、經濟、國際關係、中央與地方政治、種族性別平等、多元教育、氣候變遷、能源轉型⋯⋯進入21世紀之後，今年5月，哈佛甘迺迪學院史無前例推出一門全新的高階主管訓練課程：「新興科技領導力—國家安全、策略與風險」。所謂的新興科技（Emerging Technology）指的是生成式人工智慧（generative AI）、自動化系統(autonomous system)、合成生物學（synthetic biology）、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太空探索（space exploration）等。
這家世界有名的老字號政府學院已經察覺世界改變的速度越來越快，這門課，就是領導力（leadership）進化的重要指標。當代世界各國的企業與國家領導人，可以不用成為工程師，但一定要具備在數位時代的領導統御能力，樹立治理策略，並面對它可能為企業、國家、人民帶來的風險。今年的學員來自世界各國，有各政府的國防、軍事、情報單位高階主管，也有知名企業的數位科技主管，以及民間企業主管，要在短時間之內，密集研修新興科技對公共政策、國家治理、國家安全、法律轉型的影響。這個全新的學程，不是要把你訓練成會寫軟體的工程師，而是要提醒新時代的領導人，AI與新興科技已經成為必備工具。我是今年唯一台灣人。
我們的社會必須要接受教育。你不必成為數學家，也不用先是工程師，但必須具有判斷力辨別真假，必須有能力了解AI，並知道如何聰明地運用AI。我們的世界正在創造一個我們無法控制的世界，因此必須搶先，讓機器人為人類服務，而非讓人類成為機器人的奴隸。
歐盟已經在2023年通過人類世界第一部「人工智慧法案」，可望在今年夏天生效。其內容除了要為銀行、零售、汽車、航空等多項行業制定全球標準，甚至還為人工智慧用於軍事、犯罪和安全畫出紅線。這是歐洲人類聯手與機器人抗衡的創舉。台灣也即將推出AI基本法，希望台灣至少有過半數的國會議員對AI帶來的衝擊有警覺。多位人工智慧的專家正不斷呼籲：「善意的企業」、「政府的治理」與「社會的教育」，是最終的解方。畢竟AI已經不是「第四次工業革命」，有人說，AI已經是一個比人類更聰明的人種，正對人類文明帶來毀滅性的衝擊。若我們不想被機器人毀滅，就必須團結。「就跟我們各國的人類團結不讓疫情、核彈摧毀世界一樣。」
黃仁勳帶來一波AI風潮，台積電股價在當下瞬間又漲，台股等著衝破2萬2千點。但AI帶給台灣的提醒，不僅於此。AI即將帶給人類的衝擊，不只有娛樂，還包括社會、經濟、法律、政治與國家安全、地緣政治的刺激。
作為一個人類，求生是本能。進入21世紀，由於我相信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慧）即將改變人類的命運，想要在AI時代好好活下去，所以就把它當成探索的主題。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年紀較長的人都會問我「AI是什麼？」（Well,我已經很老，我指的是跟我一樣老，或比我更老的人）
為了說明最簡單的AI，我通常會即刻拿起手機，跟Siri講話。
Kolas：「嘿Siri！」
Siri：「嗯哼」
Kolas：「講笑話給我聽」
Siri：「（毫不思索）有一天火柴的頭很癢，他抓一抓就燒起來了」
眾：「⋯⋯！！」
屢試不爽，在瞠目結舌幾秒後，他們通常就看著手機大笑起來，然後搥胸頓足懊惱說竟然不知道Siri會講笑話，於是開始拿出自己的手機要求Siri把過去10幾年沒講完的笑話量一次出清。不過，大概試了5-7個笑話後，Siri出現疲態，所說的笑話開始出現類似的頻率與風格。的確，Siri只是初階的人工智慧助理軟體，你可以要求Siri幫你透過手機播放音樂、開機關機、設定鬧鐘、打開你想使用的APP，甚至陪你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但目前她還無法跟人類進行更深入並帶感情地交談。但，這只是「目前」。
緊接著，我又會像購物台主持人般再舉一個例子：掃地機器人。
小時候學校老師總是諄諄教誨「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我們熟讀一千年前中國哲學家朱子的治家名言。原來早在千年前，中國人的居家清潔工具就是「掃把」。如果揮舞起來灰塵滿天飛，長輩總會先訓斥你一番，要你先在地面灑水再掃⋯⋯那是我這個世代很多小孩共同的惡夢。到了20世紀初期，美國開始量產「吸塵器」，二次大戰戰後都市化的日本也開始引進，但依然必須由人工操作。到了20世紀末至今，吸塵器已進化為「掃地機器人」，吸塵器被置入初階的人工智慧與視覺識別技術，它會知道哪裡有樓梯不能去以免跌到、也會記得家中障礙物的位置、可辨識進入不同房間掃地的動線⋯⋯萬一室內坪數大到電池用盡還沒掃完，再笨的機器人都找得到回家的路，先返程充電，一但充電結束就會再回到稍早中斷的點，繼續為你掃地。
在我的經驗中，由於這兩個產品都是把初階的AI落實在生活中的案例，而且已經相當普及，最能為完全不認識AI的朋友深入淺出的解說。其他還包括市面上多款車型已配有防打瞌睡的「自駕」功能、媒體開始用機器人寫新聞稿、更不用說近來最夯的CHAT GPT已經可以幫你寫履歷求職。我也把Uber Eats在全美部署了2000台以上的送餐機器人、日本開始用機器人送餐的影片放給大家看。很多人半信半疑，不敢置信。通常我解釋完之後，一連串的QA就出現了，但最常問的就是這一題：
「我的工作會被取代嗎？」
2023年，有好幾部熱門的NETFLIX影集新一季的節目始終無法上架，因為好萊塢資方電影電視製片協會（AMPTP）發現AI可以寫劇本很好用，所以不願意為現有的編劇加薪，甚至不願意跟編劇分享著作權，引起好萊塢編劇工會（WGA）向資方抗議。我的幾位編劇朋友紛紛走上街頭，標語、T-shirt上身，對峙數個月後，這場因AI而起的勞資糾紛才稍微平息。AI可以做的工作已經很多，例如現在也已經有機器人開始在危險的建築工地施工、甚至在廚房洗碗⋯⋯美國投資銀行高盛早在一年前就預判，AI不久後將奪走歐美地區大型經濟體約3億個工作機會。
說到這裡，若你以為AI與人類的關聯只有「失業」，那就錯了。
「科技有利於暴政」
一名人工智慧思想家也是一位歷史學家Yuval Noah Harari曾說「科技有利於暴政」。Harari闡明，人類要擔心的不是AI會不會越來越聰明、有沒有感情、能不能有像人一般的意識⋯⋯這類問題，我們更要擔心的是它將被用來破壞民主。
當前，人工智慧已經被用於自動化宣傳與傳播假訊息，不但可以生成文章、影像，還可透過演算法決定哪些故事可以出現在Facebook的動態消息、哪些推文會出現在時間軸、哪些影片會在YouTube的自動播放系統彈出。各大社群已經成為意識形態廝殺的舞台。惡意、虛假的訊息像病毒一樣傳播，沒有人能有效阻止，這種被養大的仇恨，將帶來更廣泛的毀滅行動。有的被用來操控他國的選舉結果，有的被用來發動血腥的恐怖攻擊，這些AI應用樣態都已跨越紅線，威脅人性尊嚴與普世價值。
2023年6月，美國白宮對外宣布，總統拜登一週至少三場會議與AI有關。當今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導人都應該知道，在這一波地緣經濟的競爭中，一但在AI大賽中輸了，就沒有二次機會。輸了AI主權，不只輸了經濟，可能會輸了國家。因為人工智慧的運用不只在手機、家電、汽車用品等龐大商機與消費生活型態的轉型，它已經被運用在軍事與戰爭。如果有任何國家認為人工智慧可以改變戰場、預判敵人的作為、消滅可能到來的威脅、並且由AI引導無人機群與先進的飛彈防禦⋯⋯人工智慧將無可避免地產生戰略影響，增加戰爭升級的風險。事實上，目前已經有許多致命性武器出爐。但可怕的不是武器，而是決定使用武器的人。如果發動AI戰爭的人，是反民主、反自由、反人權的獨裁統治者，就是危險。因為在這些國家，道德與倫理已不足掛齒。
例如，中國的態度很清楚，就是要成為全球AI的霸權，他們開始把國家的價值，不著痕跡的強加在科技中。例如抖音的散播，不斷將有利中國的觀點傳播於世，為用戶篩選新聞，養成用戶特定的政治偏好。根據媒體報導，2020年3月25日，有帳號使用者發布「粵語」影片，但在直播時被指「違反直播行為規範」而被禁播，最後破解之道就是說粵語時要夾雜幾句「普通話」才能過關。更激烈的爭議還包括中國抖音公司遭質疑大量收集使用者的個資並傳回中國，抖音成為中國搜集情資的工具，對其他國家構成安全威脅。
中國想用科技力全方位奪權，若台灣只不斷補充有形的硬體軍備抵抗，或以大規模的半導體接單代工為唯一利基，忽略AI的設計、開發與運用，是否將陷入地緣經濟、地緣政治的困境？若我們不加強對AI與新興科技的了解，是否將助長中國成為獨裁統治者的幫兇？
美國為避免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已在今年3月正式派遣商務部長雷蒙多前往菲律賓，公開宣佈協助菲律賓興建比現在多一倍的半導體廠，也與其他東南亞國家尋求與美合作設置晶圓廠的可能，目的是減少全球晶片過度集中在台灣與南韓。對其他國家來說，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強大之處，也是可怕之處。若再加上天災、地震、台海等不確定風險，台灣的優勢，也可能成為弱勢。
任何企業都不希望所有的技術只掌握在一家公司，所有警醒的國家也不願意所有的技術只被某一國控制。各國已開始競逐AI主權，鋪陳產業供應鏈，互相防堵與制裁。台灣經常以強大的半導體生態體系為榮，但也因此，台灣可以成為被合作的對象，也有可能成為被防堵的目標。很多人只看好處，還沒察覺嚴重的風險。
不只美國，日本也是。2024年2月台積電日本熊本廠開工，並預估第四季開始量產，可以為全球AI以及電動車領域帶來新貢獻。我曾當面與來自日本熊本縣的民意代表見面，他們描述，日本中央與縣政府積極聯手，快速以行政手段解決土地、水電、生活機能的問題，目的就是為了加速迎接台積電至日本設廠，以降低晶片生產的地緣政治風險。果不其然，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當天親臨現場，就公開表示熊本廠啟動是半導體的復興時代，也可分散半導體供應鏈在地緣政治上的風險，強化其韌性。如今日本熊本廠有四分之一員工是台灣人，周邊還有店家引進新竹米粉，要讓員工吃到家鄉味，百般細心體貼，惜才留才，最終的目標是要日本再次強大。
其實早在2018年，曾經在一場行政院的科技會報會議中，我就當面聽見張先生提醒政府：台灣要為AI時代來臨預作準備。一但等那個時刻來到，AI就不只是科技、經濟議題，它還會是政治、社會問題。大企業或許可自行因應AI轉型，但中小企業未必有彈性因應。我們即將失去的工作、所需要的勞動力，將與今日不同；且所需的勞動力未必要在相同的國家。不管是企業、政府，都需要更多念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的人才，因為屆時挑戰將截然不同⋯⋯。曾經有幾次短暫的機會與張忠謀先生會面，也曾經聽過他在德州儀器時期的老同事評論他。科技巨人看台灣，不是冷冰冰的警告，而是溫暖的提醒。提醒我們不要錯過接球的機會。我們的確應該認真看待，因為AI的發展，對國家的內政、國防、外交、國家安全，都將帶來劇烈的衝擊。
AI的教育
已經成立超過60年的美國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過去以訓練政府、企業高階主管為目標，訓練課程不乏國家治理、經濟、國際關係、中央與地方政治、種族性別平等、多元教育、氣候變遷、能源轉型⋯⋯進入21世紀之後，今年5月，哈佛甘迺迪學院史無前例推出一門全新的高階主管訓練課程：「新興科技領導力—國家安全、策略與風險」。所謂的新興科技（Emerging Technology）指的是生成式人工智慧（generative AI）、自動化系統(autonomous system)、合成生物學（synthetic biology）、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太空探索（space exploration）等。
這家世界有名的老字號政府學院已經察覺世界改變的速度越來越快，這門課，就是領導力（leadership）進化的重要指標。當代世界各國的企業與國家領導人，可以不用成為工程師，但一定要具備在數位時代的領導統御能力，樹立治理策略，並面對它可能為企業、國家、人民帶來的風險。今年的學員來自世界各國，有各政府的國防、軍事、情報單位高階主管，也有知名企業的數位科技主管，以及民間企業主管，要在短時間之內，密集研修新興科技對公共政策、國家治理、國家安全、法律轉型的影響。這個全新的學程，不是要把你訓練成會寫軟體的工程師，而是要提醒新時代的領導人，AI與新興科技已經成為必備工具。我是今年唯一台灣人。
我們的社會必須要接受教育。你不必成為數學家，也不用先是工程師，但必須具有判斷力辨別真假，必須有能力了解AI，並知道如何聰明地運用AI。我們的世界正在創造一個我們無法控制的世界，因此必須搶先，讓機器人為人類服務，而非讓人類成為機器人的奴隸。
歐盟已經在2023年通過人類世界第一部「人工智慧法案」，可望在今年夏天生效。其內容除了要為銀行、零售、汽車、航空等多項行業制定全球標準，甚至還為人工智慧用於軍事、犯罪和安全畫出紅線。這是歐洲人類聯手與機器人抗衡的創舉。台灣也即將推出AI基本法，希望台灣至少有過半數的國會議員對AI帶來的衝擊有警覺。多位人工智慧的專家正不斷呼籲：「善意的企業」、「政府的治理」與「社會的教育」，是最終的解方。畢竟AI已經不是「第四次工業革命」，有人說，AI已經是一個比人類更聰明的人種，正對人類文明帶來毀滅性的衝擊。若我們不想被機器人毀滅，就必須團結。「就跟我們各國的人類團結不讓疫情、核彈摧毀世界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