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日本泡沫經濟的經營之神――千本倖生

文 ｜ Kolas Yotaka

​現任「移動能源公司」共同創辦人，前總統府發言人、行政院發言人、立法委員、記者、主播。Kolas Yotaka擁有東海大學社會學研究所碩士、美國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高階主管教育。也是作家、譯者。
歷經20世紀日本泡沫經濟的股市崩盤，捱過「廣場協議」的匯率風暴，千本倖生帶領日本電信產業民營化，他也是已故日本知名企業家稻盛和夫（「變形蟲管理」大師）的創業夥伴。如今進入21世紀，再看美國發動的關稅大戰正衝擊亞洲，全球知名的半導體大廠台積電宣布投資美國，千本倖生看台灣，說：「台灣可以成為世界的領導者，但我覺得台灣的人民還沒準備好，還很緊張，你們應該要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

我們正坐在東京都澀谷區一處設計摩登時尚的高樓，32樓。

我問：「你認為商界領袖應該關心政治嗎？」

千本倖生：「當然！」

我再問：「為什麼？」

「因為社會運轉最根本的力量，不是政治，是經濟。商業與經濟才是社會運轉的真正根源，所以我們應該對商業給予應有的尊重與關注。我不相信那些跟商業界沒有任何互動的國家領導人可以真正領導一個國家。」

千本倖生，82歲，一位知名的日本企業家，舉起右手啜飲一口可口可樂。鮮紅色的罐裝可樂瓶，與他頭頂上寶藍色的紳士呢絨禮帽不停地競爭，吸引我的注意。比起手上的可口可樂公司已經有100多年歷史，82歲的千本倖生就像一個才剛剛起步年輕人，總是看見這世界上還有無限機會。

一進入千本倖生位於東京澀谷這家知名創投公司，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整面牆上彩繪的大型獨角獸：這是一隻全身散潑著寶藍色、粉紅色與紅色的獨角獸，它的前肢在瞬間騰空，快步往前，馬蹄在雲端飛馳，永不墜落。千本倖生創辦這個創投集團，鎖定有潛力的IT與通訊公司投資。熟悉創投的內行人都知道，除了東京的港區，東京的澀谷區，也已經成為日本創投業的心臟，千本倖生在這

裡創設了這家專門鼓勵創業者探險的舞台，這已經是千本所創設的第10家企業。

「你可能會失敗。沒關係。如果你失敗了，你可以再次嘗試達到目標。沒有人會因為失敗把你殺了，今天已經跟中世紀不同了，對吧？所以我們應該採取行動。」

千本倖生本人就是一個絕不留在舒適圈的人。

千本倖生，1942年出生於奈良縣的奈良市，一個貧苦的家庭。父親是一個小企業主，家中只有兩個員工，千本回憶，當年他的母親自然成為替丈夫理財的頭家娘，但生意慘淡總是青黃不接，經常被稅務局追討稅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日子就這樣過下來，他和弟弟也就在這樣的環境自立自強。因此千本倖生對貧窮人口特別心細敏感。


稻盛和夫的創業夥伴

台灣很多人聽過稻盛和夫，卻不知道千本倖生其實是促成稻盛和夫進入通信業的靈魂人物。就在千本倖生在京都大學的電子工程學系畢業之後，千本到美國的佛羅里達大學取得電機工程的碩士與博士學位。他辛苦地學英文，如今他的英文相當流利，還在今年五月初以傑出校友之姿，受邀回母校佛羅里達大學為畢業生演講。我與他的對話都是以英文進行。


在1966年，千本倖生進入全日本最大的國營電信公司日本電信電話公司（NTT），擔任近畿電信局局長，儘管自己享有一份好工作，但看看身邊的窮苦人，千本開始對國營壟斷的電信業充滿不耐與厭惡感。當年NTT為獨佔生意，非但講電話通話品質不佳，大部分的日本人也付不起長途電話費。在沒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通話品質又貴又差，千本認為對窮人並不公平。因此，他與稻盛和夫共創日本第二電信公司（現為KDDI），其規模僅次於日本電信電話公司，使日本的電信業自始進入民營競爭的歷史新頁。在電信自由化之後，千本展開一連串的創業生涯，包括創了DDI Cellular（現為au），1994年，他被任命為DDI副總裁兼DDI東京袖珍電話公司總裁，網路興起後，陸續創了eAccess與eMobile，eAccess也在2012年出售給軟銀（Softbank）。沒有一件事是容易的。


美國、日本、台灣

千本倖生，也有著苦行僧的毅力。過去30年，他進入校園教學，不厭其煩傳授通信科技與創業精神。他鼓勵學生多旅行，鼓勵學生勇敢，鼓勵學生創業，鼓勵學生面對失敗。他曾經是慶應義塾大學的教授、史丹佛大學的訪問學者、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客座教授、卡內基美隆客座教授，以及坎特伯里大學的副教授。就在今年，他受聘為台灣國立陽明交通大學的榮譽講座教授。才剛剛在台灣講學，就遇到美國總統川普上任在4月的「解放日」發動關稅大戰。日本遭遇重創，台灣也面臨重擊。

看日本，也看台灣。面對美國的關稅，經歷過泡沫經濟的千本倖生淡然地說，美國終究會避免自傷：

「我相信川普先生一定會修正他的關稅政策。」

至於台灣，千本倖生表示：

「台灣的地位變得非常強大。比大家想像的要強大得多，甚至比台灣人所能想像的還要強大。」

這一期特別報導，我親自到了日本，坐在32樓，望眼可見東京有名的地標東京晴空塔（Tokyo SkyTree），也看見東京鐵塔（TokyoTower）。走得遠，看得遠，這一次透過千本倖生這一位創投家的雙眼，從日本看台灣面對美國關稅政策的能耐與危機，一種連台灣都還沒看見的「台、美、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