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甘迺迪街
――Volodymyr與Kolas的對話
文 | Kolas Yotaka
12月乾冷的天氣,儘管攝氏零度C,因為乾燥,查爾斯河還沒結冰,從士兵嶺路(Soldiers Field Rd.)出發,一路沿著深綠色的河往哈佛校區前行。碰一下手機,瞥見訂閱的紐約時報電子報傳來一則最新頭條:「澤蘭斯基稱自俄羅斯入侵 烏克蘭已損失4萬3千名官兵」,文中也提到全國至少23萬人受傷慘重。看到這新聞的此刻,我正與Volodymyr走在一起。 |
「自2022年2月開打以來,雙方都有超過100萬人死亡。我的國家每天都遭受飛彈和炸彈襲擊,我的家人每天只能躲避在沒有暖氣或電力的地下室裡度日。」Volodymyr說。
戰時,各陣營公布的數字都有待查證,因為交戰雙方都傾向宣布自己死傷人數少,對方死傷人數較多。美國軍方則表示烏克蘭實際官兵死傷人數已接近7萬人。究竟是4萬3千人、7萬人、或百萬人,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都沒有資格拿來排序,以爲用數字排名可以判讀戰爭的慘烈。數字都不是「數字」而已,他們是一條條的人命。
「在十多年的戰爭中,我看盡勇敢、怯懦、不懈的勇氣、也看到背叛和死亡――我看見太多死亡。」
很多人以為烏克蘭的戰爭從2022年開始,但Volodymyr帶著一種沙場老將的口吻,對外界的說法表達不認同,他說戰爭其實在2014年就開始。
「2014年當俄羅斯軍隊佔領我們國家部分的領土(克里米亞、頓巴斯和盧甘斯克地區)以來,我就開始從軍,投入戰爭。」
今年Volodymyr已經38歲,10年前他才28歲,先加入警察隊,長官見他聰明、反應快捷,思考敏銳,之後引領他加入特種部隊,學習使用各種不同的武器。在參戰前,Volodymyr是一名自由搏擊選手,當戰爭才一在烏克蘭南部爆發,出身烏南的他就自願從軍。我問他為什麼?家人難道沒有阻擋?他說他的家庭很單純,但他看見戰爭爆發,一種強烈的動機告訴他,為國家而戰就是他的未來。。
烏克蘭是舊蘇聯的心臟,在地理上,被普丁視為史上俄羅斯帝國的誕生處,因此當1991年烏克蘭宣佈獨立,成為壓垮蘇聯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蘇聯最終解體的關鍵。在普丁眼中,烏克蘭只是一個虛擬的國度,從來都不存在。2014年2月至3月間,俄羅斯發動併吞烏克蘭領土克里米亞半島的行動,並且在佔領後,以網軍、假訊息、代理人等手段策動克里米亞成立政府,發動公投,鼓吹要讓當地與俄羅斯成為「統一」聯邦的成員。因為普丁有自成一格的民族主義史觀,他深信烏克蘭自始就與俄羅斯不可分割,從一千多年前,烏克蘭就是俄羅斯帝國的領土,文化、語言、宗教相同、共享歷史⋯⋯普丁認為列寧、史達林所犯下的嚴重錯誤,就是支持烏克蘭脱離蘇聯獨立。
普丁認為烏克蘭的國土多為舊蘇聯的餽贈,且烏克蘭的任何主權獨立行動,皆為外國勢力干預內政所造成。烏克蘭的獨立行動在普丁眼中根本就是「政變」。因此普丁稱攻擊烏克蘭的行動是不得不,都是因為北約挺烏克蘭,所以是被西方外國勢力逼到不得已,一切行動皆為打擊烏克蘭的「新納粹主義」,目的是要「捍衛人權」⋯⋯云云。
普丁對烏克蘭講的話,正如同習近平對台灣說的話。普丁接受前福斯電視台主播塔克卡森(Tucker Carlson,在2024美國總統大選中挺川普)訪問時,親口說出自己對大斯拉夫種族民族主義的信仰。這類型的領導人,以帝國老大哥自居,把歷史掛在嘴邊,沉溺於國界版圖,固著於民族主義,並且自我中心:
然而,現代國家主權獨立,各自有清楚的國界,已經回不去千年以前的想像。像普丁或習近平這類民族主義者無法接受帝國已經是過去式,眼看各國主張自己與俄羅斯/中國沒關係,戰爭因此而起。
Volodymyr作為戰地指揮官,從2014年起,每天在烽火連天的日子中戰鬥,一旦有人陣亡,他仍必須忍住悲痛,前往陣亡士軍官家中報喪。 「我親眼目睹戰友的死亡。作為指揮官,就必須由我當面告知他的母親或妻子她們所愛的人已經在戰場上死去,這實在是難以承受之痛。在我的單位,這種責任就落在我這樣的指揮官身上。」 輪到自己要上戰場時的心情又如何呢? 「與家人告別,我知道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我的妻子,也再也見不到我9歲的女兒了。每次道別時我都強忍眼淚,轉身後才敢讓眼淚掉下來。我們為打這場戰爭,已造成太多人的痛苦。不過這種傷痛,最終在我內心轉換成對敵人的恨,成為繼續戰鬥的柴火。」 |
乍聽眼前一個溫文有禮的好人,把「恨」說得如此輕鬆,一時之間我還很難反應,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怔怔地看著他好幾秒鐘。當戰爭變成日常,「恨」與「愛」的衝突選擇,也會變成日常。我想起2022年,當戰爭已經進行一個月,烏克蘭總統澤蘭斯基接受美國媒體的訪問時,他也提到「恨」:
「戰爭是一種選擇,但做出這個選擇是很困難的,因為你會無時無刻充滿對敵人的仇恨,你會去恨那個奪走你原有生活、奪走你日常的敵人,但你必須壓抑你的仇恨,你知道那是你的敵人,但你仍要按照遊戲規則去抵抗,就是保有人性。」
作為人,我們當然可以誠實擁抱自身所有的一切反應,包括「恨」。所幸,戰爭的柴火可以是「恨」,也可以是「愛」。
「我也看到驚人的英雄行動,我相信有一天它們會被寫入書中,甚至會有人被偉大的情操激發而把這些行動拍成電影也說不定。任何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士兵、平民,甚至孩子,都可以為我們的奮戰做出貢獻。例如,我就知道一位來自扎波羅熱州的11歲小女孩,過去常參加跳棋比賽,現在經常在家附近的超市跟人下棋比賽,並將她贏來的獎金都捐給軍隊——每月約2,000美金(換匯後約6萬多台幣)。有無數這樣的故事在我們身邊。」
「戰爭是一種選擇,但做出這個選擇是很困難的,因為你會無時無刻充滿對敵人的仇恨,你會去恨那個奪走你原有生活、奪走你日常的敵人,但你必須壓抑你的仇恨,你知道那是你的敵人,但你仍要按照遊戲規則去抵抗,就是保有人性。」
作為人,我們當然可以誠實擁抱自身所有的一切反應,包括「恨」。所幸,戰爭的柴火可以是「恨」,也可以是「愛」。
「我也看到驚人的英雄行動,我相信有一天它們會被寫入書中,甚至會有人被偉大的情操激發而把這些行動拍成電影也說不定。任何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士兵、平民,甚至孩子,都可以為我們的奮戰做出貢獻。例如,我就知道一位來自扎波羅熱州的11歲小女孩,過去常參加跳棋比賽,現在經常在家附近的超市跟人下棋比賽,並將她贏來的獎金都捐給軍隊——每月約2,000美金(換匯後約6萬多台幣)。有無數這樣的故事在我們身邊。」
說到此刻,我們已經從甘迺迪街(John F. Kennedy St.),走到艾略特街(Eliot St.),天氣陰,攝氏零度C的氣溫,我把圍巾圍更緊,把毛線帽從包包裡拉出來戴上,包住耳朵。但早已習慣烏克蘭冷天的Volodymyr倒是不為所動。不管春夏秋冬,哈佛校區還是常見走路與騎腳踏車的學生,零度C的氣溫不會阻止我們來上課。但Volodymyr向我坦誠,他來到哈佛內心不是很自在,因為他的兄弟都還在戰場上廝殺,他人卻安然地走在美國名校的校園裡,我感覺到他因為自己能享有相對安全和相對穩定的片刻,產生道德上莫名的罪惡感。那麼,如果如此心心念念都是戰場上的同袍與國家的存亡,又為什麼想要暫時離開戰場,遠赴美國?我忍不住問。
「如果沒有知識與科技,我們在戰爭中,無法生存。」
2022年,Volodymyr在戰場上受傷,左後腰部遭炸彈碎片擊中,他穿著黑色套頭毛衣,從毛衣下緣往上拉起,讓我看他的左下背部,一個長約20公分、寬約2公分的長條型傷口,左上右下,就劃在他的左後腰際。他說他現在身體已恢復地很好,但想到同袍心情就很沉重,而長官要他暫時離開戰場進修,他會服從,因為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任務。
「戰爭開始時,俄羅斯軍隊深入我國領土,距離我國首都只有15至20公里。我們設法摧毀了他們的大量裝備和部隊,將他們擊退,維護我們的國家地位。然而,成功的喜悅只是一開始,戰爭後續轉變為一場與時間拉鋸的衝突,戰爭越拖越久。分析情勢,我們意識到這場戰爭不會很快結束,這不是一場短跑,而是一場漫長而艱苦的馬拉松。我們的指揮部決定投資於持續教育、創新,和所有為了勝利所需的知識工具。這樣的戰爭策略,不但適用於單兵,也適用於武器、技術和裝備的發展。我就是因為這樣才被派來這裡上課。」
俄羅斯、中國、北韓與伊朗已經結盟,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這場戰役扮演提供武器與軍力的角色。烏克蘭則高度仰賴美國與北約的協助。有如第三次世界大戰。
「第三次世界大戰已經開始。澤蘭斯基總統和前武裝部隊總司令札盧茲尼(ValeryZaluzhny)都承認了這一點。這場戰爭不再只是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的戰爭;它涉及白俄羅斯、北韓、中國、美國、英國、法國、波蘭和許多其他國家。」
多國的角力,使戰爭更加複雜。
「你的敵人不是用邏輯思考,他們的思考沒有邏輯。」
當下的戰爭,必須使用精準武器,以人工智慧操控的致命性自動式武器與無人機最具殺傷力,但除了科技武器、人工智慧,Volodymyr更擔心俄羅斯將開大門,使用核子武器;科技所帶給俄羅斯的機會,令人擔憂。
根據2022年的外交政策雜誌(Foreign Policy)報導,到目前為止,儘管仍存在道德上的爭議,但俄羅斯、以色列、韓國和土耳其已部署具有自動化能力的武器,澳洲、英國、中國和美國也正在大力投資開發,致命性自動武器的規模和功能正不斷擴大。這一切已經不是科幻小說的情節,是正在發生。例如俄羅斯已經在烏克蘭境內部署了以人工智慧(AI)驅動的卡拉什尼科夫 ZALAᅠAeroKUB-BLA徘徊彈藥,而烏克蘭則使用也同樣具有自動化系統的土耳其製BayraktarᅠTB2無人機。外交政策雜誌報導,這些武器與傳統的無人機不同,它們具有自行導航的能力,並可選擇目標。儘管人類仍然可以最終決定是否打擊,但戰爭科技正朝向使這類武器越來越自動化的方向發展。
這類武器非但無法可管,還可能會助長大規模暴力,若再加上人臉部辨識技術,就可針對特定個人或群體,實施政治暗殺和種族清洗。在我與Volodymyr對話的過程中,有將近一半的時間,是他表達對先進武器的憂慮,與強烈的學習動機。
「透過技術和主動防禦的戰略,我們才能贏。烏克蘭的軍力在戰場上無法與俄羅斯
的規模和資源相匹配,因此我們必須進行不對稱作戰。在這場戰爭中,我們以便宜、有效的無人機扮演關鍵角色,徹底改變了軍事科學。事實證明,機載、地面和海軍無人機在戰場上會更加安全、更有效。」
若從「道德」的層面來看,「戰爭」永遠是錯的。但戰爭若以「和平」為目標,並且不過度使用武力、不傷及平民、不報復戰俘⋯⋯是當前各國面對不得不戰時的最大公約數。
「我常用一個比喻來解釋我們的動機。想像一下,如果有人闖入你的房子,殺死你的狗,襲擊你的家人,還把你綁起來,你還需要等到什麼特別的動機才要反擊?我說的這一切都不是假設的情節,這樣的暴行正發生在布查(Bucha)、馬凱耶夫卡(Makariv)和伊爾平(Irpin)。」
並且,交戰雙方,也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一方。
「烏克蘭的歷史充滿勇氣和韌性,我們將戰鬥,不僅因為我們別無選擇,也因為我們是對的。」
課都還沒上完,Volodymyr就已經告訴我他課後的規劃。
「2022年夏天,我受傷了。從身體上來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但在道德上,我感覺不太好。我是跟部隊所在的戰場請假來到這裡,這次課程結束後,我將回到他們身邊。」
當普丁在2022年開攻烏克蘭,全球媒體湧進戰場,原本一開始,烏軍也認為可以把俄羅斯的殘忍傳播出去,所以願意協助國際媒體採訪,但後來卻變了調。Volodymyr曾經也被指派,帶領國際知名牌媒體進入戰地採訪,把第一手消息傳到全世界。一開始他也相當正面,覺得有挑戰性,因為記者所站的位置、走位的過程、訪問的對象、鏡頭拍到的範圍,都是為了要將戰爭現場用最戲劇化的方式呈現,把戰爭的慘烈或俄羅斯的殘忍,透過攝影機傳送到全世界。但有時記者報導的重點會令他困擾。他擔憂這些聳人聽聞的報導可能會無意間暴露自己的弱點。
「我才帶過採訪的地點,一週之後,就被轟炸,死傷無數。」
Volodymyr對此感到厭煩不舒服,有的是媒體,有的是其他國家來的政治人物,要去墓園致意、要去看殉難士官兵的家屬、有的要去看孤兒、有的是學者要來做研究,有人採訪完就想找地方吃烏克蘭風味餐,他說有時就像戰地旅行團。
烏克蘭的國家利益,與其他國家的利益,相同嗎?已經在《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寫新聞的資深政治線記者大衛桑格(David Sanger)今年剛出版的新書《新冷戰:中國的崛起、俄羅斯的入侵,以及美國為捍衛西方的掙扎》(New Cold Wars:China’s Rise, Russia’s Invasion, and America’s Struggle to Defend the West)」一書,開門見山破題指出,雖然在2022年2月,烏克蘭戰爭才爆發,其實早在2021年10月的第三週,美國的白宮、五角大廈、國務院和情報官員間就流傳一份絕對機密文件,文件中提出嚴厲的警告:俄羅斯已經做好攻擊的準備。2021年12月,美國的間諜衛星就已經偵測到俄羅斯的軍隊依照原定計劃部署在烏克蘭邊境,醫療單位還發現此次部署還罕見地攜帶輸血所需的血庫,並且還有部分軍事武器部署在俄羅斯的盟友白俄羅斯境內。此時距離2022年2月俄羅斯日後實際的攻擊行動還有四個月。普丁2014年攻佔烏克蘭境內的克里米亞半島,2022年他準備要拿下整個烏克蘭。
讀過這本書,我有幸在哈佛校內見到大衛桑格本人,當面向他表示真的不得不佩服,他才是真正在白宮「養線」的記者。從柯林頓政府開始到即將再回鍋的川普,都曾是他的筆下人物。他是紐約時報的白宮特派員,與跨黨派的每一位總統都貼身交談過,但桑格大膽假設,皆會小心求證。在這本書中提到,拜登剛上任不久,美方便取得這份俄羅斯即將入侵烏克蘭的高機敏情報,其來源,就是大量電子攔截俄羅斯的文件訊息、熟練地滲透俄羅斯網路系統,以及培養來自中央情報局的專業線人提供資訊的總彙編。可是拜登的第一年,並沒有察覺普丁的異樣,且拜登面臨川普不服總統敗選結果引爆的1月6日國會山莊之亂,再加上內政經濟堪憂、外交上又已從阿富汗撤兵,拜登政府再也沒有餘力認真看待普丁可能在烏克蘭的進攻。另一方面普丁也不動聲色,並未顯現他對烏克蘭的不耐,使得美國並未在第一時間做好十足的準備。
《新冷戰》一書中所描繪的普丁,與習近平非常類似。例如,普丁認為自己就是俄羅斯歷史上有名的「彼得大帝」(習近平被視為「漢武帝」)。普丁也長年公開主張烏克蘭並非主權獨立國家,而是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習近平稱台灣是中國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普丁稱侵略他國領土的行動並非「侵略」,而是「取回」(習近平也稱香港或台灣皆應被視為「回歸」)。普丁看烏克蘭的角度,與習近平看台灣的方式如出一徹。俄羅斯在入侵烏克蘭之前,否認要開戰、把軍事部署說成是演習,把威脅恐嚇當作常態。不管是烏克蘭或台灣,都面臨相同的處境,美國的立場直接影響兩國的現況與未來。 過去兩年,一般認為,戰爭開打後,美國的拜登政府並未積極推動烏克蘭加入北約,也無法及時將武器戰機送進烏克蘭,引起國際間對美國是否真的會軍援烏克蘭或台灣產生諸多討論,美國處理烏克蘭的後續,甚至也成為美國國內總統大選勝敗的關鍵之一。 |
「你對美國新總統川普有何期待?」我問。
「美國一直是烏克蘭的榜樣。在過去我們獲得了關鍵武器,幫助我們在2022年初擊退了俄羅斯的進攻。我認為美國現在面臨2個選擇,他們要做決定:
1.改變路線(不再支持烏克蘭),冒著歐洲、中東和台灣會崩潰的風險。
2.支持烏克蘭,維護國際法,確保民主國家得以生存。」
Volodymyr與我繼續走著,現在我們走進了室內一樓,穿過貝爾弗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沿著樓梯往下走,經過餐廳,聞到咖啡香,此時人多起來,室內溫度也暖起來,所以我把帽子和手套脫了。但我們的話題還沒結束,又繼續邊走邊聊著,談的北約。
這幾天北約新任秘書長馬克.呂特(Mark Rutte)與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會面,他提醒川普,如果烏克蘭的問題被以和談收場,並且如果和談的內容是俄羅斯、北韓與伊朗也樂見的,那麼可能就會鼓勵中國的習近平對台灣有更激進的行動。北約不斷推遲烏克蘭加入北約的時程,過去兩年的確對烏克蘭的戰力帶來負面的影響。
「北約目前的戰略已經過時。烏克蘭現在已經站在先進科技武器的戰爭前線,面臨無人機、狀態意識(situational awareness)以及網路中心的作戰的攻擊,北約應學習烏克蘭的經驗,為未來的挑戰做好準備。」
Volodymyr認為,戰爭摧毀人性,但世界各國卻刻意忽略俄羅斯殘忍的一面。
「我看到了世界的不公義──對於違反人性的戰爭罪相當冷漠。當俄羅斯把我們烏克蘭的孩子強行帶離父母身邊,各國際組織的領導人沒有追究普丁的責任,甚至還是繼續與普丁連袂,在各式各樣不同的國際活動中出席活動。」
「美國一直是烏克蘭的榜樣。在過去我們獲得了關鍵武器,幫助我們在2022年初擊退了俄羅斯的進攻。我認為美國現在面臨2個選擇,他們要做決定:
1.改變路線(不再支持烏克蘭),冒著歐洲、中東和台灣會崩潰的風險。
2.支持烏克蘭,維護國際法,確保民主國家得以生存。」
Volodymyr與我繼續走著,現在我們走進了室內一樓,穿過貝爾弗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沿著樓梯往下走,經過餐廳,聞到咖啡香,此時人多起來,室內溫度也暖起來,所以我把帽子和手套脫了。但我們的話題還沒結束,又繼續邊走邊聊著,談的北約。
這幾天北約新任秘書長馬克.呂特(Mark Rutte)與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會面,他提醒川普,如果烏克蘭的問題被以和談收場,並且如果和談的內容是俄羅斯、北韓與伊朗也樂見的,那麼可能就會鼓勵中國的習近平對台灣有更激進的行動。北約不斷推遲烏克蘭加入北約的時程,過去兩年的確對烏克蘭的戰力帶來負面的影響。
「北約目前的戰略已經過時。烏克蘭現在已經站在先進科技武器的戰爭前線,面臨無人機、狀態意識(situational awareness)以及網路中心的作戰的攻擊,北約應學習烏克蘭的經驗,為未來的挑戰做好準備。」
Volodymyr認為,戰爭摧毀人性,但世界各國卻刻意忽略俄羅斯殘忍的一面。
「我看到了世界的不公義──對於違反人性的戰爭罪相當冷漠。當俄羅斯把我們烏克蘭的孩子強行帶離父母身邊,各國際組織的領導人沒有追究普丁的責任,甚至還是繼續與普丁連袂,在各式各樣不同的國際活動中出席活動。」
走進了餐廳,我們一起取早餐。我排隊打了鳳梨、綠色哈密瓜、紅色哈密瓜、炒蛋還有一杯熱檸檬水。Volodymyr也跟著大家排隊,見了其他同學也互打招呼,打菜聊天喝咖啡,正是一個再平常、自在不過的壯年人。同學們聊著敘利亞、俄羅斯,也對南韓的戒嚴又不戒嚴哭笑不得。吃飯、喝水、閱讀、思考、說笑、流淚,其實,不管來自哪個國家,我們都是生而平等的「人」。
「現在的你最關心什麼?」我問。
「我非常關心國際是否支持烏克蘭。身為指揮官,我所在部隊的狀態、裝備、後勤和技術進步都至關重要。靠烏克蘭一國的財力無法自行負擔,任何西方的支援要是突然停止供應,都會產生災難性的後果。」Volodymyr說。
「現在的你最害怕什麼?」我又問。
「我害怕世界會分裂。若發生戰爭,我怕各國對自己國家以外的『外國問題』缺乏瞭解。我也擔心毫無人性的戰爭罪。」Volodymyr說。
「現在有什麼會讓你生氣?」我再問。
「最讓我生氣的是戰後各方面都毫無進步。在從軍之前,我是個運動員,我知道一但停滯就會導致衰退,這邏輯同樣適用於處於戰爭狀態的國家。我對某些人的冷漠態度感到沮喪,他們竟然對我們遭遇的悲慘程度一無所知。或許政客要來參觀我們的軍人墓地,或參加身亡孩童的葬禮,才能稍微理解一點吧。」Volodymyr說。
我心想,我的問題不要令他心情更沉重才好,我可能問太多令人哀傷的問題了,換個主題好了:
「現在什麼能帶給你快樂?」我微笑著問。
「現在最能帶給我快樂的就是我的家人。最簡單的喜悅,就是能和自己愛的人們一起看書、看電影、聽音樂、喝咖啡。在戰時,這些小確幸就是無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