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她與他——跨性別人生
回歸「人」的本初——蒙面麗莎．跨性別的啟蒙、出櫃與婚姻 

採訪 ｜ PS.黃觀、許麗玲
文字整理 ｜ PS. 黃觀
受訪者 ｜ 蒙面麗莎與她的伴侶
前言

蒙面麗莎，一位五年級跨性別奇女子，已婚，喜愛大自然、旅行及一切有趣的事物。從「跨」出櫃至今約有七、八年，她從外觀看來就是一個尋常可見的中年女性，然而，和她談話時，不時出現的小幽默中透著堅持、確定的語氣，這是一般中年女性少見的特質。

她願意分享自己的跨性別人生，但是不想以真姓名露出。我們問她文章中想要用什麼名稱？她回答：「沒關係，都可以。」談話繼續著，她說：「妳們知道嗎？有些跨女的人會去削骨，尤其是眉骨，因為男人的眉骨比女人高。」這時我們注意起她的臉型，然後發現她的臉與蒙娜麗莎有一些相像，她問：「有嗎？我怎麼沒注意過？」反覆看了看她的臉，或許是因為她中分的頭髮亦或是因為她左右對稱的臉型以及明顯的眉骨，讓她的臉與蒙娜麗莎有幾分神似，再加上她時不時顯露帶著神秘感的笑容，我們決定以「蒙面麗莎」來稱呼她。

山林應該是蒙面麗莎心中的聖地，她愛山、愛大自然，她探訪台灣的山脈，足跡遍及各個聚落與森林。如同每一次的登山規劃一樣，蒙面麗莎認為人生的每一步都需經過詳細的規劃並付出努力，她的跨性別過程也是透過謹慎思考與認真執行的結果。然而，和所有人一樣，她也面對人生的無常：數年前伴侶的身體健康出現問題，她全心陪伴，至今得到穩定。她坦言，這段陪伴的過程，兩個人的關係也獲得很大的改變，原先伴侶對於她的跨性別並沒有那麼接受，但是幾年的病中陪伴，讓兩個人成為「生死相伴」的親密伙伴，這已經跨越了一般的愛情或是伴侶關係。雖然認為人生需要事先籌劃，蒙面麗莎面對無法預料的無常，也沒有任何猶豫，一樣全力以赴。

多才多藝、事事認真，蒙面麗莎喜歡自學各種技能，如年輕時學吉他，現在的興趣則是學習多國語言。她還自己規劃了一趟國外的山區之旅並且希望只要時間許可，每年都能去一趟國外的大山，對她而言去山區旅行，並非為了宗教朝聖，而是為了山的神秘與壯闊感，又或許，山就是蒙面麗莎的宗教信仰！

達文西畫筆下的蒙娜麗莎，她的神秘可能來自結合陰陽能量的臉，然而蒙面麗莎針對我們專訪所提出的各種問題，則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一一解密她的人生路程。蒙面麗莎說：「其實人有百百種，但是回歸到最初本身可能就是一個『人』」，從她堅定的語氣與態度可以看出，她的跨性別人生揭露也是對於「人之本初」的堅持與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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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啟蒙期
#為什麼我不是女生 
我從國小開始看到女生就會羨慕，覺得為什麼我不是，在當時的社會氛圍與教育之下，我並沒有認為我是女生，而是一直被家人、學校教導認定我是男生，但我從小的經驗，一直是以成為一個女生為主。到大學後，一般男生走在街上看到女生可能會評頭論足，我眼中看到的、心裡想的是：「為什麼我不是（女生）？為什麼我不是她們？她可以這樣穿，她可以這樣搭配，為什麼我不是那樣子的女生？」，講明白點，就是我為什麼底下多那一根。但我很清楚知道，雖然性別認同上，我認定自己應該是女生才對，但是性傾向的部分我喜歡的還是女生，這在跨群體之中很正常，甚至也有一些女跨男的男生依舊喜歡男生呢。

#隱藏
我是五年級生，那年代有什麼心事是沒地方講的，不管男女都一樣，可能一輩子就放在心裡，到老了沒力氣了才會跑出來。我自己本身也是碰碰撞撞，遇到任何困難，不曉得要跟誰講。以前看到只要稍微女性化的男生，都會被欺侮得很慘，從小到大我一直隱藏得很好，但我在外顯的部分不會刻意去做那種男生粗魯的事情，也不會顯露出任何女生的特質。工作後我開始東學西學很多知識，用興趣來壓抑我對於性別轉換的渴望，甚至會試圖說服自己男生也可以從事女性做的事，不一定要成為女生。在那個保守的年代，我只能如此不斷的欺騙自己，讓自己不要因為想轉換性別而被社會霸凌或排斥。

#這樣子的轉變大家能接受嗎 
2015年中，我發現社會氛圍逐漸地開放，也開始跟朋友諮詢一些性別轉換的資訊，甚至偷偷開始吃女性荷爾蒙，那時已經四十好幾。剛開始服用荷爾蒙時，情緒是最低落的，明顯變得愛哭，晚上也會哭，因為我會擔心是否能順利地轉換，是否能被這個社會、被家人與朋友們接受。我那時候仍會想，或許有一天可能還會想要有小孩，所以我沒有吃「安得卡」（編按Androcur，需由醫師處方使用），那是一種會讓睪丸失去功能的藥，但也因為我沒吃，等於是靠外來的荷爾蒙去壓，當身體接受到另外一種荷爾蒙，真的在情緒情感上有影響。我的年齡已有某種程度的壓力，加上這年紀在社會上通常已經有所謂的位置，也認識非常多人，我接觸到的很多這樣子的人，有些走上絕路，或者跑到第三性公關酒店，我擔心這樣子的轉變，大家能夠接受嗎？因為對我，他們就是認識一個陽光大男孩。跟現在10幾20歲的跨性別不一樣，他們還沒有什麼社交、社會上面的歷練或是認識這麼多人